我叫高国良_图木舒克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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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高思思年深秋，北京市某监狱会议室坐满了人。几百人的会场没有一个人说话，安静压抑的气氛好像空气都凝固了。“我最后问一遍，有没有人自愿报名，如果没有，就抽签决定！”说话的人是监狱的一把手。“我去！”他的话音还没落，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。大家的目光瞬间齐刷刷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会场瞬间炸开了锅。“怎么会是他？他干嘛出这个头啊！”“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，要表现也不是在这种时候啊。”“下个月他不就从车间副主任转为车间主任了吗？干嘛在这种事上出风头啊。”“听说他家里成分不好，可能怕被揪出来，所以要好好表现吧!”会场里，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。“安静，安静，都给我安静！”监狱领导拍打着桌子，大声维持着会场秩序。“高国良同志，你说说，为什么要自愿报名押犯去新疆？”“我没什么好说的。毛主席教导我们，要到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。我这次自愿报名，只是觉得应该听从党的指挥，服从党的安排！”“好样的！大家看到没有，这才是我们党的好同志，我们都应该向高国良同志学习，我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向你保证，等你从新疆胜利归来的那一天，就是你升为车间主任的那天。等你回来，我们给你庆功……”赞扬的话说了很多很多。可是谁也没想到，从此，高国良再也没有回到北京市这所监狱。高国良自己也没有想到，他这一个决定，从此改变了高家几代人的命运。年12月，高国良带领其他20多名同志，押送着几百名罪犯坐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。新疆是什么样子，他们谁也不知道，脑海里对新疆的所有印象，还停留在新疆是“大漠孤烟直、长河落日圆”的画面中。行程一开始，同行的民警们有说有笑，幻想着新疆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美好生活，幻想着“大漠沙如雪、燕山月似钩”的秀丽景象。几个活跃的年轻民警有时候还会组织罪犯唱唱红歌，搞搞政治学习。高国良从始至终只有需要的时候才说几句话，其他时候他不是紧闭双眼就是翻来翻去的看他手中的毛主席语录。大家都知道他脾气古怪刚正不阿，在单位威信极高，所以也没有人敢多和他搭话。可是谁也不知道，他一直都在忍受着胃病的折磨。有时候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就卷一根莫合烟猛吸几口，或者倒一杯滚烫的水喝几口来缓解一下。只有他爱人知道，他胃病不犯的时候，是从来不会抽烟的。随着一路上自然环境越来越恶劣，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。渐渐地，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，就连罪犯也都保持着静谧，所有人都像被关了静音，一路上只有火车的轰鸣声，咣当，咣当，咣当……经过了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，列车终于来到新疆乌鲁木齐。这时候上级的命令又来了，一部分人将部分罪犯送往乌鲁木齐周边监狱，剩下的人将其他罪犯送往喀什农三师水工团监狱，因为条件有限，只能乘坐卡车去喀什。经历了一路上的艰难困苦，谁都不愿意再往前一步了。在动员会上，谁都不想发言，好像多说一句就会被抽去前往喀什的队伍。高国良猛吸了几口手中的莫合烟，站起来说：“我是这次任务的领队人，我就要起一个带头表率的作用。我先表个态，喀什我肯定会去的，剩下的你们自己决定，没想好的就抽签。明天早上我要见到去喀什的队伍，解散。”就这样，高国良带着一队人马又经历了十几天的风吹日晒，拉着剩下的罪犯来到了中国版图的最西端，新疆喀什图木舒克。一下车，所有人都傻眼了，这哪里有监狱？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茫茫戈壁，风沙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的疼，连喝的水都是碱水。本以为放下罪犯就能返程，水工团监狱的领导又告诉高国良一行人：接到中央命令，押送北京犯的北京籍民警全部留下支援建设新疆。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。支撑着他们来到这的最后一点期盼就像肥皂泡泡，消失的无影无踪：同志们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情绪瞬间就爆发了。有些人说女朋友等着回去结婚，有些人表示家中父母病重，有些人说孩子还小没有人照顾……反对声、抗议声此起彼伏。作为领队的高国良又一次的站了出来，他的家里的情况也是困难重重，爱人一个人照顾三个年幼的孩子和近百岁的不能自理的老人，他是家里精神支柱和唯一的经济来源。可是他是领队，他只有听党指挥。他只有打起精神安抚民警，管教罪犯。安抚工作不好做，等到把大家都说通，已经是后半夜了。他安慰了每一个人，可是没有人去安慰他。躺在露天简易的地铺上，望着满天的星辰，想起临行前小儿子问他，“爸爸你走了，还会回来幺？”他信誓旦旦地说，“爸爸当然会回来的，等爸爸回来，给你买小糖人去，爸爸一向说话算数。”这是高国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难得的温柔，也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食言了。由于水工团条件受限，监狱没有现成的，要自己盖。为了管教便利，从北京带来的罪犯也要独立管理。所以成立了一个独立中队，高国良被任命为中队长。同行的民警不服气，“高主任在北京的时候是车间副主任，回去了就是车间主任，怎么就给分配个中队长，最低也应该是个大队长啊。”高国良说：“职务大小无所谓，都是为了工作。”就这样，高国良带着干部和罪犯一起盖监狱。所谓的监狱，就是拿沙枣树和红柳扎成圈，然后在上面拉几根铁丝网。沙尘、狂风、干燥物质上匮乏和精神上的空虚还都可以忍受，可是由于水土不服加上地窝子潮湿阴冷让很多人都开始闹肚子，一时间北京籍民警叫苦连天。高国良更是因为喝碱水加上胃部受凉，导致胃病发作的越来越勤，常常一夜一夜的冒冷汗，一夜一夜的抽莫合烟。再加上害怕罪犯逃跑，他经常半夜就爬起来围着监狱转啊转啊，一直转到天亮。水工团监狱的工作就是拉着罪犯到处搞基建，建大坝，盖房子，挖水库。哪里有基建项目他们就去哪里。年的夏天，叶尔羌河发大水，洪水来的很猛，把附近的村庄和田地都被淹了。高国良奉命带领所在中队罪犯前去防洪。新疆夏天的太阳毒辣猛烈，很多人都中暑了。在搬运石头的时候，有个罪犯突然晕倒，高国良冲过去一把推开了他，可是自己的双脚却被狠狠地压在了石头下面，大拇指被硬生生砸掉了，顿时血流如注。等众人把石头搬开的时候，只看到高国良血肉模糊的双脚。他马医院，就在大家都以为至少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的时候，第三天早上高国良就奇迹般的出现了抗洪一线。大家问他为什么不多休息休息，他只说了一句：“抗洪是人命关天的大事，我怕我不在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们偷懒。”由于条件艰苦，伙食差，加上没有人照顾。高国良的胃疼越来越频繁了，冬天的夜里只有靠在火墙上才能睡一会，夏天经常夜夜无眠。这也养成了他来新疆后每天半夜起来围着监狱巡逻的习惯。可是这些事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，在大家眼里，只看到高队长日渐消瘦的身体和越来越大的烟瘾。年，高国良的爱人为了照顾他，带着儿女们到新疆。八岁小儿子一下车看到恶劣的生活环境，顿时嚎啕大哭。哭闹着说：“我不要呆在新疆，我要回北京，北京才是我的家，这里不是”。高国良生平第一次伸手打了小儿子。“你哪里也别想去，从此以后，新疆就是你的家，你给我老实呆着！”小儿子被吓坏了，看到爸爸发这么大的火，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其实高国良不是在气孩子，是在气他自己，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到这里来受苦。可是他的责任感和他的使命感要求他要到新疆来，到祖国最需要他的地方来。年的一天，几个北京籍罪犯趁外出干活逃跑了，知道这个消息以后，高国良第一时间组织民警实施抓捕，可是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了，一点线索都没有。在那个年代，罪犯逃跑的成功率比现在大很多。别人都放弃了，可是高国良依旧坚持着。他经常带着几个窝窝头，一出去就是好几天。有时候睡在桥底下，有时候睡在水渠里，有时出现在集市上，有时徘徊在沙漠边。终于在罪犯逃跑的50多天的时候，找到了流窜在外的几个罪犯，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说服那几个罪犯的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他们从30多公里外的地方带回来的，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瘦了5.6公斤，满嘴血泡。高国良的胃病终于让他病倒了。高国良的胃病，医院的床上躺了一个月。水工团监狱在请示了上级领导之后，在别人每个月都只有包谷面吃的时候破例给他一半包谷面，一半白面。就这样，高国良像偷了公家的东西，占了公家的便宜。一直觉得很愧疚，工作上更卖力了，因为刚正不阿，不给任何人走后门，脾气也变得更古怪了。谁也别想在工作中偷一点懒，谁也别想占公家一点便宜。大家背后说的那些话传到高国良爱人的耳朵里，高国良的爱人想劝劝他，工作中不要太较真，能过去的过去。结果碰了一鼻子灰。高国良说：“组织把权力交给我，我就要用好这个权力，我要对得起组织对我的信任，不然，我高国良成啥了。我叫高国良，知道是啥意思幺，就是国之栋梁！”90年代初的一天，高国良接到了中央下发的一个通知：所有支援新疆的北京籍监狱民警，夫妻二人可以带一名子女回北京。北京市政府负责安置夫妻二人及子女的住所、工作。这本来是个好消息，可是就这样一个消息，让高国良一夜未眠。先不说他有三个子女，带谁回去都不合适。就说来新疆的20多年里，他已经完完全全从一个北京人变成了一个新疆人，他已经从感情上离不开新疆，放不下新疆了。最后，他和爱人商量后，放弃了回北京的机会。别人都说他傻，连北京都不回去，干嘛留在寸草不生的戈壁滩里。可是他说：“祖国把我派到新疆来，就是让我守在这里，建设这里。我人在这里，我的家也这里。我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新疆人，新疆魂了。北京是我的故乡，可是新疆，是我的家。”在新疆的日子一年年过去了，因为工作表现突出，高国良从最早的水工团调去了条件相对好的牌楼农场，现牌楼监狱。在他的教导下，他的儿女们一个个也子承父业，成为了监狱警察。他战胜了恶劣的自然环境，战胜了艰苦的生活条件，却战胜不了胃病的折磨，高国良的胃病最终还是击垮了他。组织照顾他，让他提前退休了。退了休的高国良洗去一身铅华，在家带带孙子钓钓鱼，喝喝小酒养养花。他朋友很少，就几个，可是每一个见了我的人都会都说：“思思啊，你的爷爷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，你的爷爷是英雄！”对了，高国良就是我的爷爷！我爷爷把他仅有的温柔都给了几个孙子：他一辈子都是认真严肃的人，可是对孙子却宠爱包容。我很崇拜爷爷，也很想爷爷。爷爷因为胃病退休没几年就去世了，可是依然给他的孙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和美好的回忆。如今，我也成了一名监狱工作者，在工作岗位上默默奉献着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依然记得爷爷说的那句话，我叫高国良，意思就是国之栋梁，我永远会在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发光、发亮！（作者高思思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一监狱民警）

幸福的黄丝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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