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木舒克之夏

图木舒克的夏天，云淡风轻，舒爽宜人。白天看到太阳明晃晃的，但只要往荫凉处一站，就能立刻感到习习凉风。每天晚上，气温都在十三四度到十八九度之间，不用开空调，自然而然入睡，夜阑人静，美梦香酣。

这与我记忆中的夏天全然不一样。我记忆中的夏天，都在江淮之间，我的故乡。小时候，酷暑难当，大人们便带上席子，带小孩子们到西淝河大坝上去乘凉。父母每人拿一张席子，母亲还带上一把芭蕉扇，为了驱赶蚊子，母亲不停地为我们搧凉。我经常睡了一觉醒来，母亲的芭蕉扇还在那儿摇着。要是下雨，那就只能睡在屋里。天气闷热，蚊子多，家里支一顶蚊帐，母亲经常拿一个毛巾，不停地为我们擦着汗，搧着凉风。偶尔有几个蚊子钻到帐子里，吃得饱鼓鼓的，第二天用手一拍，手心里都是血。后来有了风扇，堂屋里装个吊扇，吱呀吱呀响，一家人都在堂屋地上铺的席子上休息，觉得那日子过得简直就是天堂。

那时候已经分产到户了，盛夏时节，我有时候要跟母亲一起去锄豆子。母亲说，除草一定要趁太阳最毒的时候才行，锄掉的草，很快就被太阳晒死了。不然的话，一下雨，那些生命力顽强的草就会重新活过来。我们戴一顶草帽，穿着长袖衣衫，低头聚精会神锄草。毒辣辣的太阳晒到背上，就像在火上炙烤一样。热得人心里无抓无挠的，背上、脖子上、脸上，都起一层红红的痱子，真想逃之夭夭，但庄稼人要吃饭，干活是天经地义的事，又能往哪里逃呢？

后来上学了，工作了，人也慢慢变得娇气起来了。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，也就是三伏天最热的时候，动不动就热得喘不过气来，我就趴在风扇底下，什么都不想干。晚上太阳落下去了，想到外面乘凉，外面的地面上沉淀了白日的积温，到处热烘烘的，像一个蒸笼。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，风扇白天晚上连轴转，刮出来的风都是热的。

时代在进步，在城市里买了楼房，装了空调。天热的时候，空调一夜一夜地开，人在空调房间呆久了，浑身都懒洋洋的。要么暴雨倾盆，霎时间地面上水就一汪一汪的，连续下个一天一夜，街上积水爆满，想上班都不容易。前年夏天有一次我想了各种办法，绕了各种能绕的路，车都开不过深深的积水，到不了上班的地点。

今年到了南疆，在图木舒克，我感受不到一点儿往日夏天的气氛。每天天蓝蓝的，白白的云儿在天空悠悠飘荡。有时候我和妞妞在党校校园里转悠，妞妞欢天喜地去摘杏子、黄瓜、葡萄。图木舒克的水果太好吃了，西瓜无论大小，瓤子都是红红的、沙沙的，卖得特别便宜，只要4毛钱一斤。葡萄长得又大又甜，无花果扁扁的、黄中带红，口感绵软甘甜……扶桑花摇得娇艳婀娜，红玫瑰开得富丽堂皇，向日葵笑得满脸灿烂……

黄昏时候，会沿着宽宽的马路去散步。乌鲁木齐有疫情，我们南疆地区也紧张起来，暂时各种培训班办不起来，也取消了各种聚集性的大型活动，小区实行定时进出管理。路上行人稀少，店铺也冷冷清清的，一片静谧。这儿成了鸟儿的天堂，路上经常能碰到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鸟儿，长得都很漂亮。我们有时候沿水渠溜达，有时候到新开工的工地附近转转，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锦绣公园。锦绣公园绿化好，设施齐全，有木栈道，有环山路，有锦绣山，山顶有永安亭。山上的果树上挂满果子，有的红红的，像樱桃，一大串一大串的。有的是桃子，有的是苹果，有的是青青的枣子。果子很多，任由它们长着，没有人去摘。登上亭子环顾四周，图木舒克的城市美景尽收眼底，赏日生日落，云卷云舒，别有一番人生感受。

我们常常以为近处没有风景，我们常常寻觅诗与远方，殊不知，当你站在远方时，远方也就成了近处，而你的心底依然在牵挂着远方，那些与你息息相关的人、那些你走过的路、那些你经历的事。

下面两首诗，是我晚间散步即兴涂抹的心绪。

绝句?夏夜闲游

马尾蓬松夜卧迟，

胡杨风静鸟栖枝。

石桥九眼光摇影，

心事幽幽满月知。

踏莎行?庚子南疆行

山际轻云，水边微雨。

胡桐红柳垂杨渡。

多情迁徙忽成愁，

依稀恍若春申路。

霞染红笺，风吟锦句。

文姬当忆相思苦。

马蹄幽梦解重来，

梦中罔顾从何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