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17/12/7来源:本站原创作者:佚名

《风雪夜之一间房》:归途

程玉剑

寒冷依旧,但叶师傅信心倍增,天上掉下来一间房子,看来天佑我们,坚持等待天亮,天亮了,就有希望。现在最重要的,是不能让大家睡着,睡着了,就再也醒不来了。他像更夫一样不时喊一声,“别睡着啊,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,忍一忍天就亮了。”

小容和指甲油紧紧挤在一起。

“冷吗?”小容说。

“冷。”指甲油朝小容身上拱拱,“不冷是假的。”

“是,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暴风雪。”

指甲油把头靠在小容的肩膀上。“妹妹,别睡着啊。”指甲油动动。小容说:“也不知道马师傅和弟弟他们怎么样了?”

指甲油没吭声。

“这次回去,你最想干什么?”小容问。

“想好好设计一下指甲画,就是画花、画人什么的。”

“都想好了?”

“嗯。那你呢?”

小容长吐一口气,“把事情全部放下,带龙龙去喀什好好玩玩。”

“早该这样了,你要去,指甲我给你免费画。”

“行,说好了啊。”

“嗯。姐,有件事我想问问你,你和金老板到底怎样了?”

小容顿一下,“你觉得这人怎样?”

“我说不清,你自己觉得怎样?”

小容摇摇头,“我也说不清。还有程老板,都是些说不清的人,现在谁又能说的清谁呢?”

“怎么了?”

停了一会儿,“他坐过牢,”停了一下,“判的是强奸罪。”

“是金老板说的么?”

小容轻摇头,“唉,不扯这些了,以后再说吧。妹妹,你呢?我看弟弟这人不错,这次回去,我给你们说说?”

指甲油吸了一下鼻子,“不用,我会尊重他,但不会嫁给她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沉默了一会儿,轻轻说:“我心里没有他。”

小容打了一个震颤,扭头看指甲油,影影绰绰,看不清。忽觉有一股东西从心头喷涌而出,呜,呜呜……她抑制不住哭出声来,“妹妹,你比我强,我要是你,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!”

“哭吧,姐,放开哭吧,别那么撑着憋屈自己了!”

哇……哇……小孩大哭起来,哭声像气球爆炸,冲出房门,冲向远方。许久,在山间回响。

老朱说:“小孩又哭了。”

“好听。”胖子声音带着笑,“我喜欢听。”

“想儿子了吧?”

“嗯。也想我老婆了,想想以前真对不住她。凭什么呀,人家给你做饭,给你洗衣服,给你生孩子带孩子,还要听你训斥。凭什么呀?她人老实,我死了,她怎么办?要是再嫁人,别人会欺负她的。要是不嫁人,她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?生个儿子,将来家里还有个干活打架的,要是生个女儿,以后嫁人了,就剩下她一个人,那还不苦死了。”说着说着,胖子哭了。

“你看你,还哭上了,有那么严重么?自己吓自己。”老朱说:“胖子,我不是说你,你老婆这人真不错,要是和你老婆比,你还真不如。你看,就拿她对你的态度来说吧,你就比不了。她什么时候让你干过重活?反正我没见过。带孩子,看店子,每次到货,就看见她,扛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,你哪次不像个二大爷一样,站在那儿,动动嘴皮子,指挥来指挥去,她怨过你吗?步行街上谁不知道,你老婆对你,比对她自己都好。”

“别说了,老朱,越说我越难受。”胖子扭过脸去,稀里哗啦擤鼻涕。一阵子后,转过脸说:“老朱,其实你儿子长得都挺帅。老大有风度,有闯劲,能干大事,让他去创业是对的,说不定将来真能搞出点什么名堂来。老二能上大学最好让他上,别舍不得那两个钱,耽误人家的前途。”

“嗯。”老朱把手往袖管里插了插,“其实我早就注意你老婆了。”

“没打坏主意吧?”

“绝对没有,那我老婆不把我耳朵揪掉?说正经的,一般怀小孩,肚子朝两边长,前面又平又圆,是女孩。朝前挺,前面尖,是男孩。你老婆跟我老婆差不多,前面是尖的,肯定是小子,不信,到时候你请我喝酒。”

“酒肯定要请,请不请你,就不一定了。”

“为啥?”

“那要看你说的准不准。”

“准,百分之百准。”

“好了,我瞌睡了,先睡了。”

“小孩这吵,你能睡着?咦,胖子,那边好像有光,像是狼的眼睛,越来越多,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。我没说错吧,这小孩,真的把狼引来了。”

“来就来吧,我要睡了。”

“我也瞌睡了,睡吧。”

“别睡着啊,睡着了,可就,可就,醒不来……”

“队长,找到了,在这儿呢!”手电筒光像探照灯一样划过来。

“快,你们几个赶快把所有人都拉起来,不能睡着。其他人打扫出一块空地来,把帐篷搭起来,把液化气灶架起来,烧开水。”是七八个武警战士,他们卸下身上的装备,各行其是,动作敏捷而专业。

很快,简易帐篷搭起来,二十多平米,差不多有三米高。顶子上,像监控器一样支着一把手电筒,灯光温暖而明亮。有门帘。液化气灶架在七八十公分高的橄榄緑色支架上,灶上蹲着高压锅,也是橄榄緑色的。蓝色火苗在锅底喷射四散,呼呼响。帐篷里开始弥漫热气。

人都冻僵了,他们在武警战士的搀扶下,一个一个进了帐篷。

“刘疆向政委报告,人全部找到,安全。”那个被称作队长的人命令道。

“是,队长。”叫刘疆的武警战士立即打开步话机通话。

“是我孙子。”白发老头大叫起来,“是我孙子。”

白发老太太说:“是疆疆。”她拉一下白发老头,“孙子在给领导汇报呢,别打搅。”

武警战士刘疆显然已经看到白发老头和白发老太太,通完话,他跑过来抱住白发老头和白发老太太,“爷爷,奶奶,你们怎么在这呢?”

白发老头说:“乌鲁木齐太热,到这里来避暑。”

“切,”白发老太太说:“别听你爷爷瞎说,就是想你了,来看你。对了,疆疆,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?”

“是队长。我们都走过去了,队长停住脚步说,有小孩哭声。我们都没听见。队长说,没错,在西边。我们就朝这边来了,越往这边走哭声越大。”

“报告队长,”武警战士见武警队长走过来,说:“这是我爷爷,我奶奶。”

“这么巧?”

武警队长话音刚落,就听见小孩的叫声。他循声走过去,走到那儿,愣住了。“不是说明天来的嘛?”抱小孩的女人说。

“今天明天不一样嘛。一样一样的,”武警队长说:“我说声音怎么那么好听,原来是我儿子,让我好好看看。”小孩转过脸来,看着武警队长,眉头拧成一团疙瘩。武警队长把嘴凑过去,“来,让爸爸亲一下。”噗,小孩嘟起嘴,吐出一串唾沫泡,瞪一眼,一下把头扭走了。

那边一个武警战士说:“水开了,先凉一凉,很快就可以喝了。还有一个武警战士在给大家发自热米饭,有牛肉的,鸡肉的,边发边讲解操作方法。”

叶师傅忽然想起了什么,问武警队长:“我们还有两个人呢?”

武警队长腰板挺得像堵墙,他大声对大家说:“他们都安全呢,已经安排住在图木舒克市兄弟宾馆了。求救电话就是他们打的。我们接到任务后,开着两辆铲雪车,一辆救护车,还有一辆大巴车,立刻从图木舒克市出发,沿途搜寻。在离五十三团十公里的地方,发现了他们。这场暴风雪是罕见的,铲雪车行进非常困难,现在还在后面向前推进。我们带着装备先行搜寻。”

“为了保险起见,巴楚、柯坪的武警部队都出动了。巴楚武警从三岔口出动,有四辆铲雪车开路,沿路往出事地点搜寻。柯坪武警从一棵树出动,也是四辆铲雪车,沿路往出事地点搜寻。”武警队长接着说。

“你们的行走路线,在进山途中,向西偏了几度,拐进了死胡同。其实这里离出山口并不远,不到两公里。现在大家安全了。有我们在,你们什么都别怕,该吃吃,该喝喝,暖和暖和,恢复恢复体力。再有一个小时,铲雪车,救护车,大巴车就可以到达出山口,那时我们就从这里出发,走半个小时就能上大巴车,我们保证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安全送回家。”武警队长说完,叶师傅已经泪流满面。

一个小时很快过去,他们集合好队伍,不是由叶师傅,而是由武警战士带队,还是像北极企鹅一样,踏上了归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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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载结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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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程玉剑

来源:西域周末

本期编辑:奎国芳

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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